中国社会报讯 (记者 赵铮) “西郊汽配城要搬了……”2015年初，一则小传闻在当时的北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在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位于海淀区四季青桥附近，占地十多万平方米、名噪21年的西郊汽配城，真的停业了。
随着海淀区政府发布《中关村军民融合创新示范区规划方案》，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园建设正式宣告启动，一切猜测尘埃落定。官方发布消息：汽配城原有的816间商户和4000余名从业人员被有序腾退疏解后，将转型为军民融合重大项目落地、展示、对接的平台，借助海淀集聚的创新资源，实施军民深度融合发展战略，促进“民参军”，推动“军转民”……
然而，这场产业转型，却引起了社会更多的关注，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军民融合”的概念显得抽象而模糊，这里今后做什么？由谁管？会是个什么样子？
在所有人看来，这是块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这里未来的发展及它的职能、定位和管理者都有莫大关系。作为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园的运营方——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联盟的负责人、秘书长季会现，顺理成章地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并多少有些“神秘”。
对于“神秘”一词，季会现不大认同。“有什么‘神秘’？无非缘于‘所学、所爱、所求’因于‘利国、利民、利公’而已。”他说。然而，有些事情，局外人着实看不透。一些疑问也纷至沓来：这么大的项目靠非政府组织推得动吗？一个搞企业的民间人士却致力推动国家战略的落地，他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吗？
的确，了解产业未来的发展，应该先从了解推动者开始。
有识、有情，才瞅得准这条路子
在产业园的项目推动中，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联盟有一道“当家菜”——“军民协同创新论坛”。这个在融合产业领域被口口相传的“西郊论坛”，如今已颇有些影响，从2016年1月创办至今，已举办四期，场场火爆。
记者参加过一次论坛，探讨如何真正“融起来、深下去、入正轨”，核心是突破体制瓶颈。参加者有军地相关部门的领导和专家学者，有“参军”意愿强烈的企业负责人，还有一些资深的军迷网友，互动很热烈，有时候观点交锋也很尖锐。在现场，军民之间、官阶上下，都变得模糊了，大家关心的都是战斗力和生产力，以及二者如何更加高效地转换，很有些“融”的味道。难以想象，这样的论坛是民间组织牵头举办的。
“敲门”“铺路”是论坛的主旨也是产业园的功能，更是各方参与的热情所在。“论坛就是要相互‘发声’，将军方、民营企业及金融机构聚在一起，共同探讨在新形势下，如何将民间人才、技术、资金协同运用，共同为国防信息化服务，敲开中关村军民融合向深度发展的大门，为民企‘参军’铺路。”季会现说。
如今，产业园的“发声效应”已不容忽视。2017年2月26日上午，由中关村核心区军民融合产业联盟牵头成立的中关村核心区军民融合产业联盟专家咨询委员会召开研讨会，成员由军方、政府、军工集团、高科技企业等军民融合深度发展所涉及的各行业领军人物组成，委员会秉承开放、兼容、共享的理念，为我国军民融合事业提供智力支持和战略咨询服务。来自解放军军委机关、各军兵种、各大院校，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科技部、发改委、军工集团、中国科学院等科研院所的百余位专家共谋军民融合发展大计。大家一致认为，推进军民融合发展须抢占人才高地，发挥专家“思想库”“智囊团”的力量和作用，按照军队需求、政府要求、企业诉求，共同推进军民深度融合。
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新的历史时期，在商业人士的成功要素中，必须要有对经济社会的发展走向、国家的战略部署的高度敏感和意识自觉。对于在“参军”方面抱有极大热忱的企业家来说，军民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称得上是他们未来事业的生命线，与之相关的政策、提法他们都烂熟于心，并有着一线人员独到的认识和体会。
“刻不容缓。”是季会现对军民融合当前形势的最简要概括。2016年3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审议通过《关于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融合发展的意见》，再次强调军民融合是项利国利民利军的国家战略，要求用改革的办法、创新的思路，突破制约融合的体制性障碍、结构性矛盾、政策性问题，加快理论、科技、管理、实践等方面创新。“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会议要求‘把军民融合的理念和要求贯穿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全过程，加快形成全要素、多领域、高效益的军民深度融合格局。’这也说明军民融合正向经济社会的各领域全方位推进，必将给民企发展带来巨大机遇。”季会现说。
自2016年以来，军民融合作为一项国家战略的确是在加速落地。2017年1月2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决定由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担任中央军民融合发展委员会主任，统一协调领导全国全军的军民融合事宜。“这是个重大信号，顶层设计让军民融合发展正式上升为国家战略，军地发展一盘棋。”季会现说。
在记者眼中，季会现是个“融合迷”。和他聊天基本没什么闲话，无论对官员、对同行、对媒体，不出三句必会回到他的“融合”正题上来。“也是入迷、也是压力吧，家里人说有时我梦话里都是这些。”季会现一笑。
他的确有些痴迷。
“迷”与“专”一步之遥。一旦入迷，离专家也就不远了。很多军迷对国外军备、战力的资料收集之全面、分析之精辟足以引起军事专家的惊讶和重视，像季会现这样为数更少的“融合迷”，对国内外融合信息和趋势的发掘和把握，同样引起了军地领导的高度关注。
“老季是一个懂融合深意的人。”接触过他的军地领导和专家们，以及听过他讲课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纵观世界军工的发展史，军民融合是大趋势。一方面通过‘军转民’，壮大产业规模的同时反哺军工；另一方面通过‘民参军’，引入优秀的民用技术，并通过竞争调动产业活力以促进军工技术的发展。”
“我们必须迎头赶上，否则，与西方发达国家在这方面的差距将越来越大。”在局外人眼中，季会现的“言必称希腊”或许有些夸夸其谈，但在内行人眼中，他坦白而有识。“利用商业革命的成果促进军事革命深入发展，是发达国家的普遍经验。比如，美国有80%以上的科技人员直接或间接地为国防建设服务。”季会现认为，当前军地双方应抓紧筹划一批重大战略项目，抢占科技制高点，提高国家核心竞争力。“高新技术产业引领发展潮流，是军民深度融合的重点。以创新驱动为支撑，高新技术领域军民融合方兴未艾。”他说。
“爱国，对于企业家而言，就一定要把企业和国家的利益绑定为命运共同体。”在和季会现的沟通中，这是他为数不多带有感性色彩的话。
爱国，是军迷的共性，产业报国、科技强军，是“融合迷”的特性。在“民参军”这方面，季会现算得上是名老兵。
2000年，20来岁的季会现在商机无限的中关村创办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京海宇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有过部队经历的他初涉IT行业，他坦言是兴趣使然。从最初的组装电脑，到随后的整体销售、系统集成服务商，和万千在中关村创业的青年一样，季会现慢慢组建了自己的团队。然而他更大的兴趣却是军事，“在技术上不受制于人，拿出自己的一套知识产权，才是正途。”季会现说，强国、强军、强企在这方面的道路是一样的，他的公司专注军工领域，不断壮大，逐渐在中关村站稳脚跟。
个人事业的壮大没有让季会现满足，他有更大的“胃口”，更远、更美的梦。
有志、有力，才挑得起这副担子
在这片工地上，西郊汽配城已经成为历史。1年多的时间，这块宝地上的产业转型一直紧锣密鼓，高大、现代化的建筑基本完成外装，据悉不久就可正式投入使用。季会现指着这里说：“未来，这里是引领全国军民融合创新发展的试验田。”
“未来3-5年，培养出一大批国际领先的尖端人才，带动产业发展，扩大就业规模；未来5-10年，实现打造万亿产业；未来10-15年培养出5到10家像洛克希德·马丁、通用、雷神等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企业。”对于季会现和联盟来说，这样的话不是随口“侃大山”，它甚至被写进了向海淀区政府上报的产业园发展规划中。
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宏图是天方夜谭，但在季会现心中，却是笃定的梦想甚或信仰。
“个人和企业的发展愿景必须和时代合拍，契合大形势才有前途和作为。”季会现说。
“打造引领全国的国家级军民融合创新示范园区，构建国家安全的坚实后盾与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引擎，辐射和带动全国军民融合深度发展”不仅是季会现个人和产业联盟的志向，更是海淀区贯彻国家关于创新驱动与军民融合深度发展战略，实现高科技企业跨越式、创新性发展的战略预期。
对于军民融合产业领域的“引领”“示范”，在中国或许没有比海淀更有底气的地方了。得天独厚的区位、科技、人才、政策等创新优势资源，军队大单位聚居地、军工集团总部聚集地，航天、船舶、电子信息、兵器装备等重点科技产业领域尽数涵盖，一大批有实力有意愿的民营企业积极参与武器装备科研生产活动，区内军工保密资质的企业200余家……
然而，战略预期不仅要有基础，还要有效率。战略说到底为的是实力，改革、转型说到底为的是效率。在万众创新的今天，一个尴尬的现实是：我国科技成果转化率远低于发达国家水平，现有“军转民”“民参军”项目的科技转化率则更低。这也成为制约中国科技“软实力”转化为“硬实力”的“最后一公里”。
突破这“最后一公里”，同样要靠军地军民的携手努力。
规划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园，用于军民融合重大项目落地、军民融合项目展示对接是海淀区军民融合深度发展的战略规划，旨在搭建中小微军民融合企业创新创业、军民技术双向转化、军民科技创新战略协作、军民融合展示交流、军民融合综合服务保障等“五大平台”。用区委书记崔述强的话说就是，通过搭建这“五大平台”，军民携手破解制约军民融合技术双向转化难题，探索国家军民融合政策制度改革、吸引高端军民两用人才的新路径，全面打造军民融合创新示范区。
选中产业联盟担起产业园运营方的担子，海淀区看中的正是民间组织和市场机制的效率，以改变政府部门“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的角色。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先行先试的海淀区做出这样的选择，看中的也是民间力量中“先行一步”的认识和实践。
在创业7年后的2007年，季会现参与发起筹建全国工商联科技装备业商会并担任首届理事。作为民营企业家感触颇深的是，民营企业与部队间信息沟通不对称，民营企业研发的好产品很难被军方发掘、使用。于是，季会现开始了让高科技产品更快地走进部队的探索。
2010年，季会现的公司建成“新产品新技术展示中心”，开始了向军方展示体验新产品新技术的实践。当然，军用科技的需求是多方面的，随着影响力的扩大，季会现决定将现有资源与中关村的其他高新技术企业共享，邀请更多有实力的、有参军意愿的企业加入进来，使展示中心成为中关村军民融合的展示窗口。
2013年，季会现被海淀区以“军民融合做得最好的企业家”之名，推荐参与了中关村第6期企业家培训。“经历培训让我更深刻地体会到中关村的科技潜力和创新实力。”同年，他当选为中关村青年联合会第一届委员会委员，结识了许多企业家，更深刻地体会到只有“大家心往一块想、劲儿往一处使”才能把“军民融合”这篇大文章写好。在整合各方资源后，他萌生了成立军民融合产业联盟的想法，并最终得到区政府的认可。2014年9月5日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联盟正式成立，公司的展示中心终于被授牌中关村军民融合示范基地。很快，一批有实力、有意愿、有想法的企业和个人聚集在一起，成为融合发展的同路人，2015年，季会现当选全国工商联科技装备业商会副会长，积累了更多的人脉。
联盟成立之后，融合活动不断，多次组织企业家进军营体验感受部队生活，拉近军地、军企之间的距离，并成功举办了首届中关村军民融合高端人才培训班，带领40位中关村优秀的企业家到国防大学驻训，这也是国防大学建校史上首次培训社会人士。目前，培训班已经常态化，为海淀区军民融合人才培养打下了基础。在过去的两年，多家联盟企业的产品在示范基地展览展示，也开阔了军方相关领导的视野，了解到民营企业中蕴含的巨大创新能量。2014年10月，示范基地成为国防大学、武警特级学院、南京炮兵学院等多家军事高等学府的见学单位。至今示范基地已展示了百余家企业的千余种产品，先后接待30多批见学活动、数十次军地领导的参观和座谈活动。
少一些磕磕碰碰，才能激活创新最大盘
面对新军事变革，一方面，军队装备项目的开发并不能完全依靠自身；另一方面，作为创新最大盘的民间，许多民营企业开始承接军队项目。在此过程中，军方在技术上吸收了创新，民企也在融合中赢得了“创收”，是名副其实的“双赢”。
双赢的融合之路给季会现这样的“参军”企业家带来的是成功、荣誉，更是信心，但这条路上的步履维艰。季会现心里最清楚，“所谓‘冷暖自知’，每前进一步，都免不了磕磕碰碰。”他说。自2007年成立展示中心推广军民融合产业，至今已经八九年了，从开展部队见学、接待参观、到军民融合示范基地的成立，都是公司出资开展，前前后后已经付出上千万元资金。
季会现承认，对于产业联盟和产业园的发展，海淀区政府支持力度不可谓不大。正因为从资金、场地、政策方方面面予以倾斜，才有了产业园的快速发展。2015年，海淀区给予产业园200万元的资金补贴，称得上是雪中送炭。当年12月21日，中关村军民融合产业园举行启动仪式，海淀区在宣传上予以鼎力支持，使产业园得到了社会各方的关注。至今，已有60多家来自各方推荐的顶尖级企业到产业园洽谈入园意向。
然而，现实总是显得有些矛盾。一方面，政府认识到民间和市场的效率，另一方面，一些现行的体制机制又制约着效率的发挥。对于军方和政府而言，这些都不是一下子能够打破的。
“现在中央的战略、顶层设计都非常好，但是继续深入往下走，还要解决重重困难、突破层层瓶颈。”季会现表示，对于高科技民营企业来说，机制造成的各种各样的“门槛”和“信息不对称”，是实现融合共赢最为突出的瓶颈。
“大家都在提创新，但在机制上却并不多。”季会现认为，在军民融合深度发展中，最重要的是观念上的转变，他们呼吁政府把松散的社会资源整合起来、把松散的社会组织整合起来，呼吁军地高层机构和基层的执行机构以及推动军民融合的民间“生力军”结合起来。“真心希望军民融合发展在组织管理、工作运行、政策制度三个体系的进一步健全，建立国家和省级的领导机构，深化国防科工体制改革，建立国防科技协同创新机制。”季会现说。
资金，是企业生存和发展的第一问题。金融创新，也成为“参军”民企对融合机制创新的迫切期盼。“国企贷款非常简单，而民企就算有抵押也很难。”不可否认，目前绝大多数民企都面临缺乏资金、融资困难的困局，而越是缺乏资金，融资就越难。“参军”民企希望，只要是经专家评审认定为军民融合项目，政府应鼓励银行、正规的投行和基金等金融机构，给予民企资金支持。
横亘在双赢“最后一公里”的另一藩篱是源自沟通不顺畅的“信息不对称”。
“我国有十多万家民营高新技术企业，进入军工行业的不足千家，很多企业在新能源、新材料、电子信息产业等技术领域达到国内国际的领先水平，但目前民企只占装备配套供应量的百分之十几。”季会现表示，如果不能出台相应的政策，从信息沟通、税收优惠、融资投资、风险补偿等等方面进行评估和监督，深入融合将困难重重。
“我们希望军队相关部门站出来，像美国的DARPA（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带动民企的发展、推动技术双向转化、项目落地。”他同时表示，民企参军需要政府在项目引导、产业引导上面给予大力支持，更需要部队的后勤、装备、作训部门积极参与。
在这方面，产业联盟在尽己所能地鼓与呼。今年，联盟尝试举办了军民融合协同创新西郊论坛，就是效仿美国DARPA模式，军方与民营企业、金融机构聚集一堂，就双方关心的军民融合创新领域的话题进行交流与探讨，并达成了多个合作意向，成为军改后中关村企业与部队的首次成果对接。
征途固然漫漫，目标却在不断接近。2016年12月24日，中关村军民融合军地对接平台暨军方联络处启动揭牌仪式的举行，标志着中央军委联合参谋部、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中央军委训练管理部、陆军、海军、空军、火箭军、战略支援部队、军事科学院、国防大学、武装警察部队、后勤学院、空军指挥学院等13家军方联络处正式确立，活动还发布了中关村军民融合评价标准体系，启动成立中关村军民融合创新学院。与会军地领导表示，中关村军民融合军地对接平台正式启动，是为探索破解军民融合机制“瓶颈”，标志着军民融合机制的颠覆性创新和历史性突破。通过军民先进技术发现、对接和验证，军民先进技术成果转化，形成深度融合的工作机制，拓展军地协同创新路径。“致力成为中国式‘创新梦工厂’，是我们的目标。”季会现志在必得。
如今的季会现很忙，一天之中，他有相当一部分的时间是用在与军方、政府、企业等等各界的沟通上，还要接待大量慕名前来参观取经的人。眼下他和他的同道需要更多的支持，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宣传融合的机会。按他的话说：“当前的军民融合发展正处于‘根据地’时期，只要站住脚、扎下根、做实事，就一定能够成燎原之势。”季会现信心满满。
今年的两会让季会现兴奋不已，2017年3月1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出席十二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解放军代表团全体会议时指出，“我们完全有条件把科技领域军民融合搞得更好一些、更快一些。要推动搞好顶层设计和战略筹划，推动国防科技和武器装备军民融合，推动军地合力培育军事人才，推动体制机制和政策制度改革，加快我军建设向质量效能型和科技密集型转变”。
“字字句句让人欢欣鼓舞，我们期待的高效管理体系正在形成。”对未来，季会现充满期待。
